丧尸道格(十七)

我素来不愿与外人谈论任何关于我家人的话题。家里没有他们存在过的痕迹,相册里也只有我和几个闺中密友的合影。父亲在我八岁的时候,被一场交通意外夺去了性命。母亲也在那辆出事的车上,副驾驶的位置。虽然受了重伤,而且毁了容貌,但好歹留下了性命。得益于现代医学技术,她逐渐恢复了健康,而且做了一个成功的面部整容手术。她出院了,接回了暂时寄养在亲戚家的我,并得到了巨额人身保险赔付,因为母亲在那之前陆续为父亲购买多份保险,受益人是她自己。

事实上,警方和保险公司并不是没有怀疑过这场车祸是由母亲一手制造的。但苦于没有证据,而且母亲自己也躺在重症病房里。经过长时间调查后,这场车祸以意外事故告终。在父亲的葬礼上,母亲表现得伤心欲绝,几次差点儿晕死过去。参加葬礼的亲朋好友都极力安慰她,他们都相信,这是一场意外,因为多年来母亲是如何深爱父亲的,众人都看在眼里。父亲虽然会在公众场合上扮演一个丈夫的角色,但平日里,他的心思全在外面的一个又一个情人上。他有一张涂满蜜的嘴唇,能哄得女人们神魂颠倒。在父亲与母亲的婚姻之间,横亘着的岂止一个小三?周围人并不是没有劝过母亲申请离婚的,由于父亲从未掩饰过他沾花惹草的行为,离婚申请母亲是不会吃亏的。

我的童年时期,父亲始终是缺席的。任何一个我人生值得回忆的瞬间,父亲都不在场。他不是在一个情人那儿,就是在另一个情人那儿。我想,他可能根本不记得自己有一个女儿。母亲虽然依着本分照顾着我,但她的心一直都在从不着家的父亲那里。有时我很想养一只宠物,给它起名叫道格,一直陪伴自己。可那时我们住的房子是租来的,房东不允许我们养任何宠物。

每当我缠着母亲希望听睡前故事时,她就给我讲她与父亲的种种过往。母亲出生在一个保守的家庭里,在上大学之前,她没有谈过一场恋爱,也不曾对谁心动过。直到在大学的一场公开课上,她遇见了迟到以后偷偷从后门溜进来的父亲。父亲向她示意,拜托她替自己打个掩护,免得被那个正值更年期的教授逮个正着。那之后,他们相识,相爱,父亲的甜言蜜语令母亲如痴如醉。尽管她对父亲的一些风言风语有所耳闻,但她固执地认为只要自己做一个全世界最好的妻子,就能拴住父亲的心。她全身心投入在父亲身上,关注父亲的一举一动,悄悄探听父亲的一切喜好,无论是两人的生活还是交际,母亲都处理妥帖,挑不出一点毛病来。她是个温柔的妻子,只有在背地里恐吓其他接近父亲的女人时,才会表现得有些危险。如果不是因为父亲招惹的女人太多,母亲就算下杀手我也不觉得意外。

我一直认为我的父亲是一个卑鄙的小人。并不是因为他流连于家外的温柔乡,而是他既要享受母亲无微不至的如奴仆般地伺候,又要追求所谓的浪漫潇洒。这场车祸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巨大的变化。因为有钱,我们换了现在的房子,过起较为富足的生活。母亲总是自己待在地下室里,不再向以前那样为了方便看顾我而禁止我出门。于是我也结识了一些朋友,在放学后到处撒欢。珍妮特也是我在那个时候结交的挚友。

我一直不清楚母亲总是把自己关在地下室里做什么。直到我迎来了十八岁的生日,母亲用自己的尸体和遗书作为生日礼物送给我,我才得知全部。原来她在葬礼之后,趁着夜色偷偷挖出父亲的遗体,将其停在地下室。她本着作为一个母亲的职责,靠着尸骨的陪伴一直忍耐到我满了十八岁,免得我变成孤儿,寄人篱下。现在我是个成年人了,她毫不犹豫地追随父亲而去了,她很担心在地狱里的这些年,有许多妖艳贱货围着父亲转。为什么不是在天堂?要是上帝能放这样的人进天堂的话,那真是太疯狂了。我依照着母亲在遗书里的要求,将两人的尸骨一起送入焚烧炉,再趁着夜色偷偷将骨灰混合在一起,重新埋入墓地。

对于父母的这番生猛操作,我还能多做什么评价呢?

即便是卡尔,我也不会向他透露曾经家里的情况。我并不希望他被这些上一代的破事震惊,于是和我保持距离。父母是父母,而我是我,我与他们不一样。卡尔倒是出生在一个良好又温暖的家庭,但他在试探性和我聊了几句有关家庭的事情后,发现我的躲闪,便体贴地绕开了这个话题。这让我对他又多了几分好感。

我告诉他,我养了一只宠物,名字叫道格。他说这听起来像是一只小狗的名字,我不置可否。他说他的家里有三只猫,在一个冬天,从路边捡到的,刚捡到的时候还只是小猫崽儿,现在都是家里的捣蛋能手。说着他还发了几张照片给我,照片里三只几乎长得一样的小猫可爱极了。他也想看看道格,我推脱说道格很讨厌被拍照,他表示遗憾,也不再深究。我猜道格肯定会很乐意出镜的,尤其是女装出镜,但为了不吓跑卡尔,还是就此作罢。

(未完待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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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 2019.11.1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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